「說起來，太久沒有見默真先生了，突然好想念和默真先生一起吃飯的日子啊……」

路克的聲音通過電波穿過屏幕，快活的力度絲毫不比本人就站在面前少。默真的懷念之情迅速被勾起，青年吃東西時不符年齡地鼓起雙頰，直率地大喊好吃，甚至能引來圍觀的畫面，頓時歷歷在目。

「哈哈哈，我也很想念哦。現在大叔我一個人做了飯，都只是一個人吃，再沒聽到過像路克這樣華麗的食評啦。」

「誒？一個人？」路克感到困惑，「切斯雷呢？啊，不過他確實不像會接受默真先生做的飯菜……」

「真過分啊……嗚嗚。」默真垂頭喪氣起來，「不過，差不多就是這樣了。」

「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夠接受就好了。」路克鼓勵道，「畢竟你們已經是感情深厚的搭檔了嘛！」

「真是的！路克！總是說這麼令人害羞的話～！」

路克笑開來。兩人又交流了一些近況，直到路克被同事叫走，他們才結束通話。默真放下平板電腦，對依然精神充沛投入工作，並且依然熱愛忍者小子的路克感到欣慰，或許大叔上了年紀，就會靠這些年輕人的活力來鼓舞自己吧。

「兩位聊得很愉快呢，默真先生。」似乎是剛剛有意迴避了，切斯雷這才走上前，「好像聽到了BOSS提到我，是發生什麼了嗎？」

「啊，沒什麼。是說你嫌棄我做的飯的事……」

「哎呀。」這次輪到切斯雷困惑了，「是這樣的嗎？在我看來，是默真先生每次想到做飯，就會躲開我只做一人份。而且在廚房裡哼著俗不可耐的歌曲，極其粗糙地對待食材，廚具也不好好清潔，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您個人的痕跡……這些像動物圈地盤一樣，對外保持距離感的行為，讓人看了想加入，都覺得很是困難。」

「呃——」默真撓撓頭，「不好意思啦，我自己一個人做飯習慣了，確實是比較隨便。」

「呵……那麼，我有一個提議。」切斯雷側過身子，朝他偏著頭笑，「讓我在旁邊監督一次，您覺得如何？」

「這個……」

默真答應了。雖然他覺得肯定不會好過。

即便絲毫不打算親自動手，切斯雷也還是把頭髮挽起來了。他站在一邊，保持不會妨礙默真動作的距離，一語不發地注視他的動作。很顯然默真比以往僵硬許多，他擠出一點笑：「那個，切斯雷，果然大叔我有點緊張啊，不如給我一點指導？——比如這個白蘿蔔，要洗多少遍才能讓你滿意？」

「隨您喜歡。」切斯雷人畜無害地微笑，「看著真可憐……還請不要在意我的目光，自由發揮就好。」

說是這麼說，可是怎麼可能真就這麼幹。默真洩了氣，「不如……你來幫幫忙？」

「這樣目的就變了，默真先生。」切斯雷委婉否決，「我認為我們這次要做的，是『讓我吃默真先生做的飯』，我要是插手的話，這頓飯可就不能完全稱得上是您做的了。」

「……不愧是堅守原則的你。路克倒是會很高興地來幫忙噢。」

「因為那是BOSS呢。」

再掰扯下去也無益，切斯雷確實挺樂於看默真窘迫，但這到底不是此行本意。他想了想，又補充道：「不如這樣吧，默真先生。從現在開始直到您結束為止，我都不會再跟您說一句話，請您盡情地把我當作房間裡插在花瓶裡的花，或者更遠一些，窗外的雨聲……」

花，雨聲……默真苦笑。真是和本人完全不符合的意象。

但無論如何，切斯雷確實再也沒有開口。水已經燒開，熱氣翻滾著升高，升到默真的臉邊，他偏過頭，可以看到切斯雷高挑的影子投到手邊，只要把手稍稍往另一側讓，離開影子的籠罩，就能抓到自己洗淨的食材。於是默真向那側移動，拿起刀，削皮，薄薄的表皮被刀刃刮下，清脆利落，間或加入切斯雷變換動作時衣料摩擦的聲音。

他不知不覺就切好了段，或許是因為意識著切斯雷的存在，他比平時花的時間更長，再度挪步回去時，切斯雷也退了一步，於是食材滑落水中的聲音，與他的腳步聲恰到好處地碰到一起。雨聲。默真愣了一愣，切斯雷也頓了一頓，身軀的動作與熱量與一併鼓動起細小的風，率先將切斯雷身上考究的香氣送到默真鼻間。食材剛放下去，還沒到出味的時候。花。默真拿起調味料的手有點猶豫，然而花的味道轉瞬而逝，像錯覺一般，他很快回過神來，往鍋裡加了調味料。再熟悉不過的味道一點一點地回來了，這是他自己做飯這麼多年來摸索出來的，最符合自己口味的調味。

接下來只需要等待。默真凝視著鍋裡食材的變化，收汁讓熱水翻滾的聲音變得低沉，意料之中的香氣也變得濃厚……嗯，就這樣吧，「差不多了噢。」

默真向切斯雷側了側身子，抬起頭朝他笑了笑。

「——那還真是令人期待。」

切斯雷總算開了口，彷彿吟詠解開魔法的咒語。默真試圖回想起剛剛發生了什麼，發現記憶曖昧得像黏稠的液體。

「哎，還要多虧了你的暗示，真厲害啊。」默真由衷感慨，他撈起一輪白蘿蔔裝進小碟，配上筷子，「來來，試味就交給你了噢！」

「雖然我很想配合，但抱歉……筷子的話，我不是非常擅長。」

「啊，是這樣嗎，抱歉抱歉。」默真拿起筷子，想直接收起來，又似乎想到什麼，最終選擇用筷子掐斷白蘿蔔，夾起一小塊伸到切斯雷嘴邊，底下用小碟接著。「可能有點燙，記得要自己吹一下噢。」

切斯雷沒有動，只是看著默真。

「那個……大叔這樣舉著，可不能保證夾著的白蘿蔔不會掉到湯汁上濺起來啊……」

「那可真是糟糕。」切斯雷輕輕笑起來，低下頭吹了幾口，張開嘴，配合默真送進口腔的筷子含住了那塊白蘿蔔。默真一時間竟不知道看哪裡比較好，所幸他很快就嚼完吞了下去，隨即來了句：「可以再來一口嗎？」

「咦？」默真萬沒想到他會這麼要求，「可以是可以，請。」

於是切斯雷又吃了一塊，這才發表感想：「啊……彷彿在吃默真先生本人一樣……」

「呃，唔。」默真算是忍住了沒咳嗽起來，「這，這聽起來不是誇獎吧？」

「……到底是不是呢。」

切斯雷不置可否，語調輕鬆愉快。

「默真先生。」

「嗯？」

「您向來是個敗類，貪圖自身方便，才去和人保持距離、避免衝突，實際上並不在乎身邊的人有什麼感受。因為如此，您在把握適當距離這方面的能力，簡直和殘廢沒有什麼區別。」

「誒？！這是吃完人家愛的料理之後會說的話嗎……不過，我知道的啦。大叔我已經在反省改正了噢。」

「嗯。作為搭檔，今後我會助您一臂之力的。對於距離的把握，尤其是我們之間的……當您覺得迷茫的時候，請交給我來處理。」

「哈哈哈，真體貼啊。那以後就麻煩你了，切斯雷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