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最想要什麼呀?」

「我想要一個大~大的擁抱!」

街頭的大屏幕播著這麼一支玩具熊的廣告片。一隻有翅膀的小熊精靈裹著金粉,降臨到天真無邪的小朋友面前,問他最想要什麼,小朋友則如是回答。接下來是小朋友和不同人擁抱畫面的剪輯,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,和他緊緊地擁抱完,再開開心心地道別。最終與他擁抱的是一隻巨大的玩具熊,它對他招招手,眨眨眼,他快樂地撲上去,卻發現與不同的人擁抱僅是一場夢,睜眼之後,只有這麼一隻放在身邊的小熊。

「『擁抱它,就像擁抱全世界』嗎……」

大街上,切斯雷若有所思地複述了一遍廣告片的宣傳語,默真沿著他的視線,抬起頭看了一眼。周邊路人也不乏有被吸引目光的,不一會兒就能聽到小孩子喊起來:「爸爸!給我買這個!」

疲憊的男聲回應道:「下次吧,下次再買……」

「現在就買嘛!買嘛!」

聽著不依不饒的稚嫩叫喊走遠,切斯雷攤開手,「我竟然開始同情起這對父子了,默真先生。」

「小不點的世界確實很小嘛。」

切斯雷不置可否。此時又是一對牽著手的母女走過,母親指著廣告上的玩具熊,彎下腰對女兒問道:「你想要這個嗎?」

女兒搖搖頭,伸出雙手:「我更想要媽媽的擁抱!」

母親朗聲大笑,抱起自己的女兒,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,兩人幸福地離開了。

看著默真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,切斯雷覺得有趣:「看來不同孩子眼中的『全世界』,也是不一樣的。」如此感慨完,他這才道出自己在意起廣告的原因,「實際上,這家玩具公司長期經營不善,最近似乎有點著急起來,試圖把手伸到不應該伸的地方去……和默真先生您不一樣,他們可是完全忘記了,自己還在孩子面前販賣夢想這件事呢。」

默真歪下腦袋,嘆了口氣,「嗚嗚,感覺一下子回到了大人的世界……」

「抱歉,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。」切斯雷提醒道,「而且很遺憾,您也一樣。」

「是~」默真接受現實,「那麼那麼,我們來做一些大人的事情吧?」

眼中映出中年男人不知如何硬拗出來的閃亮大眼,切斯雷爽快答應:「當然沒問題。」

——說到大人的事情,當然是給小孩子買玩具。

隔日玩具熊的大批購買訂單便落到了公司頭上,大批到可以救人於水火之中,然而它卻伴隨著一封威脅信:「如果你們選擇繼續踏入深淵,我隨時可以拿走你們獲得的一切,甚至更多。」

「一人一個,聽話的小朋友才可以給,不准搶噢!」

「好——」

孤兒院裡,默真親眼看著幾個工作人員小姑娘用驚疑又仰慕的眼光打量自己,不用仔細聽都知道她們在討論什麼,無非是這人看起來並不那麼闊綽,但萬一呢?!……雖然很不好意思,他到底覺得這種夢想是不能隨便給人的,於是摸著後腦勺,對她們大大咧咧地感慨:「哎呀~孩子們的笑容這麼燦爛,我家老爺肯定也會很高興的吧,真想讓他看看~」

不得不說這裡也是大人的世界,此言一出,小姑娘們言行中暗抑的狂熱氣息瞬間冷卻下來,對他公式化地表達完感謝之情,便投入到工作中去了。

完成玩具熊的派送任務,默真又在邊上多看了會兒孩子們的戶外活動。工作人員沒有允許他們將剛剛拿到的玩具熊帶出來,說是怕他們弄髒,於是有幾個人始終玩耍得心不在焉。默真正盤算著要如何逗他們開心,有個大孩子倒先走了過去,帶著幾個洗得發白的動物手偶,和他們演起了動物手偶劇。

……嗯,似乎已經沒有問題了。默真收回剛剛踏出的半步,這細微動作竟被孩子們察覺到,以為他也想一起玩。他們商量了幾句,大孩子便向默真打招呼,熱情地湊上去,要拉他一起。

「咦咦?」默真表現出很驚喜的模樣,「可是大叔我沒有玩過呀,沒有問題嗎?」

「當然可以!叔叔也來玩吧!」「來玩吧!」

天真爛漫的邀請在面前蹦跳著,實在難以拒絕。手偶比想像中要大,連默真都能套在手裡,孩子們給他塞了個狸貓手偶,理由是長得和他很像,他大笑起來,配合著玩了一場過家家,直到戶外活動時間結束。分別前,大孩子負責回收手偶,默真也摘下狸貓,遞給他。

他沒有接過去:「這個就送給叔叔了,謝謝你陪我們玩!」

默真看著手中的狸貓手偶,哪怕已經舊成這樣也沒捨得扔,他覺得這不是自己能夠收下的東西。

「誒——可是它和夥伴們分開,會很寂寞的噢。」

似乎是覺得默真說得很有道理,孩子低下頭沉思。不遠處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催促,他翻了翻手裡的手偶,又抽出一隻塞給默真:「這樣他就不會寂寞了,因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!我要走了,叔叔再見!」

「等等……」

孩子頭也不回地跟著工作人員走了。默真目送到見不著人為止,才低頭看了眼那隻新的朋友。

「狸貓和……狐狸啊。」

「那麼,你們演了什麼手偶劇呢?」

萬沒想到切斯雷得知來龍去脈後最想問的竟然是這個。默真遲疑了一下,撓撓頭,一手套上一個手偶,蹲到沙發背後,將手偶的部分露出沙發背。狸貓一側跟著捏起嗓子說話的聲音,雙手一張一合:「你最想要什麼呀?」

接下來是張開手的狐狸手偶:「我想要一個大~大的擁抱!」

「哇~」

於是兩隻手偶小動物搖晃著靠近,抱到一起。默真壓低聲音報幕道:「從此,小狸貓和小狐狸成了最好的搭檔,可喜可賀,可喜可賀。」

「……噗。」

切斯雷偏過臉,屈起五指掩住嘴角。很快,他神色恢復如初,朝默真要過其中一隻手偶。

「可以啊,你想要哪隻?」

切斯雷思索片刻,「那麼,請給我狐狸的。」

他果真在手套之上又套上手偶,默真已經懶得再吐槽了,只得慶幸手偶夠大。切斯雷嘗試活動了一下,學著默真剛剛的樣子,讓小狐狸張開了雙臂:「我想要一個大~大的擁抱!」

默真驚愕得向後仰:「咦!剛剛那是大叔我的聲音嗎?!」

「呵呵……您不是都聽出來了嗎?」切斯雷頗為愉快,「平心而論,您的演繹並不是很適合這隻狐狸,唔……」

默真等他開口。

「我想要,一個大大的擁抱。」

切斯雷用自己的聲音說道。

這麼一來,默真就無法不看向他本人的臉,哪怕他正看著手上的狐狸。

「好啊。」

隔著手偶,默真握住了切斯雷的手,後者卻將手上的狐狸向後拉了一段距離,再迎上貼近的默真。切斯雷空出的另一隻手率先環住默真的身軀,與他來了個真正的擁抱。

「……切斯雷?」

掌心傳來默真呼喚自己的振動,切斯雷在他的耳後笑起來,「啊……作為『全世界』而言,這未免還是太小了。」

「哈哈哈,畢竟你盯上的是真正的全世界嘛。」

「因為我很貪心,默真先生。而且希望您記得,只要您沒有死,就會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……而您,只能死在我手裡。」

「嗯,」默真拍拍他的背,「我知道的噢。」